跪在先帝面前的我时突然激动地挣扎起来。

    “咔嚓”接连几声，侍卫卸下了她的胳膊。

    阿娘如一片风筝般倒地，蓄满泪水的眼神还在看着我，仿佛在说让我快跑。

    “啧。”

    先帝像看个破布麻袋似的收回目光，叹息道：“五官空有几分相似，却是半点儿她的神韵也无，看着便惹人生厌。”

    那时的我还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，手里便被塞了一把短刀，先帝重新露出他那慈祥的语气：“倒是你，长开了依稀有几分她的影子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，杀了她，证明你忠诚于朕。”

    我被轻轻一推，攥着短刀跪行来到倒在地上的阿娘面前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，阿娘。”

    我抬起颤抖手遮住阿娘那一瞬间变得绝望的眼神，哭着将短刀送了进去。

    血溅了我一脸。

    “做得很好，朕的皇子。”

    先帝的掌心落在我的头顶，没有想象中的温暖有力，只剩无尽的恐惧。

    我恢复了梦寐以求的皇子身份。

    先帝亲自为我取名为越，给我拨了单独的宫殿，赏赐流水似的送过来，一时风光无限。

    再没有人敢骑在我身上抽打我，也不会有人合起伙欺负我，在我经过时啐一句野杂种了。

    所有人见到我都毕恭毕敬，被蒙在鼓里的宣和真心替我高兴，整天阿越哥哥长阿越哥哥短地围着我，好吃的好玩的总忘不了我。

    可我已不需要再讨好她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后来的我才知道，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少年是先帝亲手培养的暗卫，常年戴着面具示人，是最近声名鹊起，闹得满朝文武人心惶惶的绣衣局首领。

    他似乎很喜欢宣和，而对我带有天然的敌意。

    他一定是看不起我。

    每每看到他我都生出一股错觉，仿佛被关在笼子里像狗一样受尽折磨的人不是他，而是我。

    呵，都是给人当狗，谁比谁高贵呢？

    我开始离间他和宣和的关系。

    那时宣和对当年的登科状元一见钟情，整日茶不思饭不想，一颗心都悬在那状元郎身上，与容衍的关系本就寡淡不少，加上那时容衍连办了几个大案子，绣衣局到了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地步，公主那般善良的性子，怎会理解这背后的阴私呢？

    他们离心只是早晚的事。

    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，到这地步了容衍竟还能为了宣和违抗先帝命令，救下那状元郎的性命，并暗中安排宣和离开皇宫。

    明明知道要被关笼子，要受尽折磨，要生不如死……

    明明都被辜负过一次了。

    我想起了阿娘死去时看着我的那双苍白绝望的眼睛。

    嫉妒与难堪犹如一条毒蛇在我心中阴暗滋长，我暗中找到那状元郎，诱哄他潜进宫，被先帝抓了个正着。

    最后的结果是容衍一个都没保住。

    宣和自宫墙上一跃而下的那一刻，他也终于只剩一个人了。

    我跪侍在先帝这个老畜生的御床前，痛快地吐出一口长气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最后，先帝死于发疯的容衍长刀之下，我于宫变当日坐收渔翁之利，成功坐上了皇位。

    从今往后，我就是人上人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宫墙之内，一代新人换旧人，浣衣局破旧的大门洞开着，朔风穿过发出呜呜的风声。

    景泰蓝即位后，宫里的太监宫女被放出去一大批，浣衣局也迁到了皇宫西北角，这里便荒置下来，成了一处冷宫。

    奇怪的是，门口两侧常年有禁军值守，任何人不得靠近。

    偶尔有路过的太监宫女偷偷瞥上一眼，便能看到一道人影在院子里不停转圈。他全身脏污不堪，凌乱打结的头发遮住了他的面容，只能看到他四肢着地像狗一样趴伏在地面上，口中发出“驾驾驾”的声音，自己驱动自己往前爬。

    偶尔他会停下，弯腰去舔地上的脏泥，仰起脏得看不清的脸对着虚空谄笑。

    “干爹疼疼儿子吧。”

    作者有话要说：

    困住自己的，永远只有自己本身。

    番外到此完结啦，会休息一段时间，充充电，预收就不放这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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