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眼睛看了好半晌，激动道：“哎哟，是宁哥儿呀！”

    拉了他的手细细端详，因年老而显得浑浊的眼珠微微颤动。

    他们地处偏僻,　受到活尸攻击的时间较晚,　加之背靠鹿鸣山，剩下的村民往山里一钻,　活下来不少。

    成批的男人为了保护妻小成了活尸，如今村里的哥儿女人反倒比男人多了。

    玉婶的老伴——里正宁发林是最早牺牲的一批。

    “咱们算得上有福气的,　皇帝老爷积德,　朝廷减免了三年赋税，还派官兵沿村下发新农种,　叫什么红薯的，等天凉了便要教我们下种呢！”

    玉婶擦擦眼泪，苍老的脸上虽见伤心，却不至对生活生出绝望。

    她还有儿子媳妇，今日送双生子去县城投军了……日子总还是有盼头的。

    容衍挽起袖子，替她将沉重的谷穗挑回家去。

    “哎哟这可使不得——”玉婶想上前阻止，又怕弄脏了他不染纤尘的衣裳，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摆。

    她认出这是宁长风带回来那位金枝玉叶的夫君了，多年不见，此人愈发风姿卓绝，光是站在那便如轩轩朝霞，当真神仙似的人物了。

    想当年他被一破旧板车拉回来，双腿尽废，形销骨立，头发浸着污渍一缕一缕打着结，三天两头就要背到镇上医馆去……

    “无妨，让他来吧。”宁长风道。

    望着前方挑担的身影，玉婶唏嘘不已，拉着宁长风的手连连感叹，道他这个夫君没找错。

    宁长风扬了扬眉，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得意：“那是。”

    回到家，玉婶便忙活着蒸饭，家里最好的腊肉拿出来切上一碗上锅蒸上，地里才结出的黄瓜新鲜脆嫩，用刀背拍成段，拌上佐料便是一碟凉菜，宁长风坐在门口，一边吹着穿堂风一边和容衍择菜叶。

    玉婶在灶台前打转，说些村子里的家长里短。

    他们细细听着，时不时回应一声，门外烈日炎炎，知了聒噪又安逸地长鸣，宁长风躲在阴凉处，视线偶然与容衍相撞，朝彼此会心一笑。

    一切都在变好。

    吃完饭，玉婶将他们送至村口。

    “你这身孕约莫七八个月了，可得注意着些，别劳累，对身子不好。”临走前，玉婶拉着他的手叮咛又叮咛，恨不得将他留在家里再住上一段时日。

    几番道别，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，玉婶才收回目光，抹了把迎风酸痛流泪的眼睛，转身佝偻着朝村里走去。

    她未曾看到的是，方才已经离开的两人身影一闪，又回到了村口。

    “她双眼覆生白翳，再过几年恐会变瞎。”宁长风道，语气难□□露出几分不舍。

    老人眼生白翳是再寻常不过的事，但玉婶待他终究有几分恩情，与旁的人自要不同些。

    容衍挥袖，一道白光自他袖中飞出，没入不远处那道伛偻的身体里。

    “她会健康长命到一百岁，在睡梦中安然离世。”他握住宁长风的手，笑道：“走罢，若再晚些那‘皇帝老爷’可要杀过来了……”

    想起才八岁的景泰蓝，宁长风不由无奈扶额。

    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虚空中。

    *

    盛京。

    卯时还未到，勤政殿却是一片灯火通明。内侍们脚步匆匆跑出，统统静立在大殿前，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。

    就在一刻钟前，景泰蓝突然将他们都赶了出来。

    层层垂幔落下，将御床遮得严严实实，连影子都透不出。

    此时这位年幼的一国之主坐在床褥间，怔怔地望着出现在面前的两人，喃喃自语：“朕不是在做梦吧。”

    说罢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。

    “嘶——”他倒抽一口凉气，大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，死死盯着两人。

    宁长风微微俯身，朝他张开双臂，看向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暖。

    几息后，景泰蓝从成堆的被褥里挣脱出手脚，顾不得站起，膝行至床前，一把扑进了宁长风怀里。

    “阿爹，你终于回来了！”少年皇帝声线哽咽，依稀还是四五年前那个软乎乎的小团子。

    想起自己把他和除夕丢在皇宫不闻不问，一心守在桃花源的宁长风心底升起一阵愧疚，他抚了抚景泰蓝的脊背，低声道：“嗯，让你和小除夕久等了。”

    景泰蓝摇摇头，眷恋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。

    顾念宁长风的肚子，景泰蓝只抱了片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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