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节(1/2)

作品:《上林夜雪+番外

    尸方是死得其所,当下这般,因一场始末不明的乱事稀里糊涂殒命,实是不甘啊!

    外边“哐当”一声,打断了床上人的自怨自艾:早膳到了。

    揭开食盒,但见碗碟四五个,乃粥羹与各色点心,皆他平日所爱,心中稍安:只要两餐(1)尚能送达,便表明家中安好,暂未受牵连。(2)

    而粗略算来,他被关进这殿前司狱(3)已然十来日,至下未被提审,想来若非案情牵涉过广,逆党余孽尚未归案,便是——邵景珩已打定主意不审而判,先斩后奏,对他动用私刑了!

    此想,绝非他闲极无事,凭空臆测。

    首先,这桩谋逆案内情蹊跷。说侯朝中谋反虽非全无可能,然到底还须看,反的是谁?若是那个成日斗鸡走马、荒唐恣睢的皇帝穆昀祈,郭偕倒是五分信真,然而太后……纵然回京不过半载,郭偕也心知,侯朝中是为太后邵氏一手提拔、较之邵家这门外戚亦毫不逊色的亲信!因是他侯朝中反太后,无异于推墙倒树、自毁靠山,且说狗咬其主,初衷何在?自立?笑话!大熙朝抑武,纵然一军之帅如他侯朝中,不得太后下旨枢密院签发兵符(4),是连一兵一卒都搬不出禁军大营去!然而当下实情却是,兵发了,太后亦罹难于乱中,此,意味什么?皇帝?纵他有那城府与胆量,然无太后首肯,发兵的圣旨根本出不了皇城!

    那便唯有——邵景珩了。

    此人生 Xi_ng  Yi-n 险,虽说太后乃其姑母,然权、利相争下,手刃至亲并非不能,至于缘故,不外乎两点:一,太后与邵家,名为血亲,实却不然!此非秘闻,太后出身市井(也有说曾为歌伎),教当初尚是皇子的先帝看中,却因出身之故不得入宫,先帝不舍,将其寄于亲信、少时伴读邵忱允(邵景珩之父)家中,登位后,索 Xi_ng 令其改姓为邵,对外乃称邵家庶女,自此封妃立后,才是一帆风顺,而少了血脉羁连,太后与邵家两方心存隔阂,本不为怪;二,权势利益,此长则彼消,太后虽倚仗邵家,却也忌其得势,遂借助邵家之力清除异己、掌控朝局后,自要调转矛头,另行扶植亲信以牵制、打压邵氏一族,因此惹邵景珩记恨, Y_u 除之而后快,也是使然。

    至于行事之能,殿前司“捧日”、“天武”二军名上是为天子亲军,实却在邵景珩掌控下,三衙中也唯他调兵无需圣旨与枢密令,可谓近水楼台!

    事到如今,太后身侧一众亲信已难免灾,枢密使李赟必然被罢,若无意外,继任者为副使丁知白无疑,此人是邵景珩之父邵忱允一手提携,二人实为师生,即便邵忱允过世后,丁与邵家仍往来密切(实则丁已将侄女许与邵景珩,只待后者守孝期满,便行婚礼),与邵景珩亦是忘年之交,因是今后,邵氏在朝或还果真独掌遮天矣。

    捋清这几点,郭偕自绝望:不曾想,他与邵景珩一场经年夙愿,天理公义尚未得彰,却因横出的一场乱事牵连,致他束手就死。早知这般,当日他便绝不就擒!但拿邵景珩一命为自己陪葬,也算出了口恶气,如何都比现下这般,生于苟且,死于无声,要好上百倍。

    正自吁叹,门外又传来开锁之声,郭偕一震起身:难道,是要传他上堂过审了?还是……时辰已到,催他赴死?一念至此,怒由心起,直视门外,似要化目光为利箭,门开之时,正对那张令他深恶痛绝的孤高脸,拉弓上弦,一箭正中靶心!然而……

    哐当一声,锁下门开,入眼的人脸熟稔而无奇——日日与他送饭的狱卒而已。其人立于门前一叉手:“郭将军,您可离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离——去?”咽口唾沫,郭偕怒意消散的脸上逐渐聚拢迷茫,呢喃似自语:“去哪儿?”

    “随您。”侧身让路,狱卒赔笑:“方才得令,您已获释,可走了。”

    获释?可走了?此意是……他的项上人头,保住了?甚至,流放刺配都不必??这是真的?还是----做梦?

    正午的阳光肆意挥洒,打在脸上令人目眩。抬袖稍挡,拂面清风令混沌多时的神志倏一清,蓦然回首,高阔的红木门顶,“殿前司”三字,遒劲刚毅,不显自威。

    驻足片刻,长吁一气——原来一切,皆是真实!历经十多日的牢狱之灾,他郭偕,竟尚能由这殿前司狱毫发无损走出,实乃奇迹。

    仰天笑过三声,衣袂一拂,信步而去。

    晏京三月,絮轻风暖,飞花似梦。半月未曾踏足的街市,故地重游,才觉竟多出那许多曾经未知的好处,便是那听惯甚已厌烦的揽客叫卖之声,此刻竟也赏心悦耳,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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