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节(1/2)

作品:《民国纪事

    那天晚上方无隅备好甜嘴的零食,孟希声烧开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,两个老人家郑重其事地一块儿按下开关按钮,端坐在电视机前,看着荧幕里跃上栩栩如生的鲜活人影,仿佛翻开了新时代的一角。

    1982年,孟希声重新开始写作,他的文章得到了好评如 Ch_ao ,其中某篇还登上了北京报刊。

    1984年,方无隅67岁生日,两人去照相馆拍了一组相片,洗出来后孟希声把相片放在相框里竖在桌上,底片则被方无隅妥帖地收好。

    1986年,孟希声的旧疾再次复发,方无隅这次带他去北京看病,在北京逗留了整整三个月,孟希声也进行了他人生的第三次重大手术。

    手术过程还算成功,却只坚持了半年。半年后,初冬的晚上,孟希声咳血,方无隅打了救护电话,再次把他送进了医院。

    方无隅还想带孟希声去更好的城市看更好的医生,可孟希声的状况不允许他再做任何奔波了。

    1987年,孟希声的健康与日剧下,他已经无法再进行手术,医生能为他做的,只是尽量减少他的痛苦。他在医院住了两个月,医生发了多次病危通知单给方无隅,方无隅签字签得人都麻木,可孟希声却一次次地挺了过去,医生们在办公室里叹为观止地称这为奇迹。

    整个治疗过程方无隅都陪伴在他身边,看着他越发消瘦,和他分享同一碗白粥。到后来孟希声已经吃不进任何东西,连流质都快成了负担,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。

    奇迹延续了三个月,在一个气温适宜风也和煦的晚上,孟希声再次被送进抢救室。

    算命的说孟希声这辈子饱经忧患,但总能化险为夷。这话算是验证了,他这辈子都记不清多少次命悬一线。

    可人总有死亡这一关要跨,孟希声的大限也总会来临。

    这一次孟希声没能从抢救室里再活着出来,他在春风沉醉的这天晚上溘然长逝。

    方无隅在死亡通知单上签了名,看着裹尸布盖过孟希声头顶,他拖了张椅子过去,坐在孟希声旁边,一声不吭地做最后的告别,眼泪流了满脸。

    窗外半弧月亮挂在树梢,出奇地清亮,就像他们初遇的那天晚上。

    孟希声去世后方无隅的生活忽然空了,他茫茫然地给孟希声料理完治丧事宜,茫茫然地开始重新上班下班,每一道风景和云彩都是一样的,可很难再进他眼底。

    过完一年,1989年,方无隅把积蓄从银行取了出来,去红十字会辞职,收拾好行李,买了一张去南京的火车票。离家之前他把孟希声所写的书稿全部整齐地放进行李箱,两只手腕上分别戴着孟希声的金链子和他送给孟希声的手表。

    方无隅没有明确的目的地,他只想到处看看走走,把孟希声曾经走过的路再走一遍。

    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走,便走了好几年。

    从南京开始,去找安德烈,却发现那间诊所已被拆掉,换成了其他建筑,安德烈不知下落,或许已经回到他的故土。

    从南京到北京,从北京再到上海,再顺着当年孟希声参军时的路线,一路颠簸,钱快用尽便停下来稍作周转,找份差事攒上半年,再继续上路。

    方无隅数不清第多少次登上列车的时候,不禁想到赫连,他想赫连那人真是比算命的还准,莫非那算命的老头子就是赫连假扮的。方无隅忍不住笑了笑,他其实是不信命的,可十几岁那年就被莫名其妙地预告了一生。

    大起大落,颠沛流离。准得令人发指。

    方无隅终于相信,赫连说的对,自己是停不下来的鸟,如今唯一能栖他的枝也没了。

    1994年,方无隅来到滇西怒江之畔,看这道天堑在奇峰之下波澜壮阔。他沿着当年中国远征军的路线走了一遍,翻过高黎贡山,租用当地人的三轮车骑过滇缅公路和龙陵县城,在一座叫做松山的山上发现一座窄小的墓碑,碑上写着远征军伤亡人数,7763。

    这座碑下埋着七千多具尸骨,是当年远征军松山战役的遗址。

    方无隅在碑前上了香磕了头,他想里面大概也躺着一个当年孟希声对他讲起过的,救了他命的人。

    方无隅在滇西翻山越岭,衰老的躯壳没能阻碍他的脚步,他身康体健,觉得自己还有用不完的活力,连曾经茫然无比的心都在行走中逐渐充实。他的行李箱里就备着两套轻便的换洗衣物,一瓶水,和孟希声的书稿,每走到一个地方,他就读完孟希声写的一篇文章,然后把它烧在当地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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