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节(1/2)
作品:《肖南》
我悚然看去,正在靠近的60号飞机拉着细细的黑烟在左摇右晃地挣扎。 听不到回答,只能看到机身右下面,黑色的油呼呼地冒着。
60号的油箱被击穿了!
“长机命令你弃机跳伞!”
螺旋桨已经停下来了,60号飞机摇摆地更加厉害,迅速降低。
“听见没有,快弃机!” 耳边传来肖南焦虑的声音。
地面上的人也已经停止了欢呼,所有的人都在呆呆看着。
黑色的飞机仅靠双翼滑翔,挣扎着向滇池靠近,斜斜地,如同受伤的鹰。
“阿什里!” 我轻轻的叫。
飞机落入滇池的时候,在桔红色的夕阳下,激起了巨大的水花。 机身停顿了一下,然后便缓缓地沉进了碧蓝的水中。
这场战役里,我们击落了6架飞机,自己只损失了一架。
两天以后,阿什里的尸体被找到了,他是被溺毙的。
他或许曾经挣扎着想游上来,因为他已经脱掉了夹克,但是最终没有能摆脱厚重的皮裤皮靴和羊毛线衣。
60号飞机也被打捞上来了,大多数硬件几乎完好无损,正如阿什里课上所讲,坠落浅水的飞机,返修度最高。
那场空战,阿什里打下来了那一年里的第二架飞机,应验了青羊观老道的话。
飞机被重新修好了,编号改成了98。 喷漆的时候,机师们稍作遮挡,留下了那个画工拙劣的黑白相间的“八卦”。
(三十)
按照飞行员中的惯例,大家很少提起去世的朋友,每个牺牲的人都似乎很快就被遗忘了。 照片摘下,宿舍换人,幸运者如阿什里,棺木上蒙了青天白日和星条旗子,尸骨重回家乡德克萨斯,就好象,他重来没有到过中国一样。
我们没有时间,没有心情,所以只好把一切回忆全部留给了将来。
生活在紧张地训练、迎击、和轰炸中度过,西南的温暖让冬天也变得美丽。
战时虽然艰苦,空军的定量还是远远好于平民,我和肖南常常把省下来的饼干和香烟仔细打成包裹,留给亲近的人。
当我第四次把东西扔进梁家在昆明郊外的小菜地时,海音飞奔着从竹林边的小屋里跑出来。
我和阿南的飞机在上空盘旋,海音跑进菜地,一边抬头一边手忙脚乱地打开了包裹。
然后,她掏出一个什么,站起身,大笑着向我们挥舞手里的东西。
我也快乐地笑了,因为那是我用香烟跟美国大兵们换来的两双透明的长筒丝袜。
我想,海音是最终原谅了我。
到了43年的春天,日本陆航队派遣73架飞机袭击四川境内的空军基地,但是因为中国空军的警报系统日益完善,日机抵达时,几十架中美混合机群已经等在了空中。日军最大规模的一次突袭无功而返,空战却由此走出西南,扩大到东至武汉,南至广州。
1943年夏天,我们也转移了战场,赶赴湘鄂,开始了配合地面部队的作战。
(三十一)
1943年12月,湘西桓县。
母亲是信佛的,所以给我和肖南每人脖子上挂了一个墨玉观音。
如果可以选择,我愿意要上帝。姆妈的菩萨虽然比上帝宽容,但是他使用的法则是轮回,相比之下,我更喜欢上帝的构设。
喝了孟婆汤,母亲不再是母亲,阿南也不再是阿南,那轮回还有什么意义。 可是忤逆了上帝,我们就都可以去地狱,只要有知觉,即便是痛苦,爱依然能存在。
湘西的冬天,忽冷忽热,全不象北平来的干脆彻底。 已经到了晚上,作战室里依旧灯火通明。
新的大队长柳光复是在王一翰牺牲后,由二大队补调来的。柳大座左脚受过伤,到现在还有点瘸,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保持着空军王牌的称号。此时,他正站在二十来个飞行员前面,给大家训话。
“——常德打了一年多的拉锯战,敌我都已经非常疲惫。所以这次空军的行动能否奏效,对湘鄂局势甚为关键。 希望各位同仁明天不负众望,报效党国。下面,请肖队长给大家具体说一下明天的任务。” 柳大座一拐一拐,刚要下去,又道:“对了,肖南,刚刚接到通知,七中队长明天奉命去万县,你临时顶替他的位置,作二组长机,让李同担任第四组长机。”
“是,大座!” 肖南一并脚跟应道。
这种事虽然常有,我还是有点失望,坐在后排拉着脸看阿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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